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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爬墙 慎fo
 

《【仗露】突发空缺》

*某种意义上这就是那个早餐系列的仗露ver


—— ——




A 回想 虹村亿泰

 

“忘记的事?谁?仗助你吗?那种事你问我也不可能知道的吧。奇怪的地方?奇怪的地方,没有吧,有什么奇怪的?你是哪里不舒服了吗仗助?是不是吃坏肚子了,我就说别让你买那什么香蕉巧克力味的包子了。”

 

B 回想 山岸由花子

 

“我对你没什么兴趣,东方仗助,但因为你是康一的好友所以姑且回答一下你这没什么意义的问题吧。你就和平时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变化,至少在我看来那张脸依旧是任何智慧和可塑性可言。”

 

C 回想 喷上裕也

 

“你会这样动摇还真是少见啊,你说你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想不出除了被女人甩还能有什么原因。啥?不是?那你就自己好好想吧,我还要约会,先撤了。”

 

D 回想 广濑康一

 

“咦?!仗助你——失忆了?!什么啊,原来你也不确定是不是啊,如果没对生活造成什么不便的话就没问题了,我觉得。···奇怪的地方?好像没有呢,等等你让我想一下,奇怪的地方,奇怪的地方···啊,这么说来是有一个!”

 

——仗助你啊,最近见到露伴老师的时候总是安静的有些奇妙呢。

 

广濑康一如是说。


(1)

 

他,提问的当事人在听到友人的回答后呆然地愣在那里,仿佛一瞬间忘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过了半晌才重新端起那杯可乐把吸管送到嘴边。

“露伴啊······”

突然出现的名字是仗助不太想提及的,就连他本人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听到这个名字时浑身就像发烧时那样先是被恶寒包围紧接着又被热焰围攻,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都做出了不适的反应,东方仗助的身体本能地对那个名字表示出了拒绝。

啊,这难道不是因为他讨厌对方吗?

仗助盯着因为冰块的稀释已经变浅了的饮料,焦褐色如今呈现出让人毫无食欲的黄色,浑浊得甚至有些反胃。

“没有吧,我觉得很平常啊?”他反问康一,“以前的我都是怎么做的?”

“每次都在吵架,虽然都是老师那边先挑起话题的。”

仗助想起来了,岸边露伴——那家伙虽然是个大人却有着一副小孩子的脾气,还是极其任性、高傲自大的臭屁小鬼的那种,不知道能不能将此归咎于露伴的职业原因,印象中的漫画家似乎都是些性格孤僻,沟通能力低下的怪家伙。

就连天才漫画家也是如此,少年成名的露伴是那些乖僻群体的一份子,只能说他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把漫画家诠释的如此完美的同时也充分让认识露伴的人了解了他是个多难伺候的主。

“那家伙讨厌我啊,不过在这点上我也一样就是了。”

“可是你最近都不怎么和老师斗嘴了。”

“这是好事啊康一,这说明我仗助和某人不一样,正在一步步朝成熟的大人方向迈进呢。”

仗助说的胸有成竹,康一则是露出了“是这样吗”的怀疑神情。

“我也是懒得和露伴纠缠下去了,那个人每次都像个炸弹一样一点就爆,再说他根本就是小心眼,肯定是直到现在都因为初次见面时被我揍了而怀恨在心,一点大人样都没有。”

“哼~我这么小心眼真是对不住了呢。”

肩上突然就多出了一只手,那只手客气的在仗助的肩头拍了几下,仗助感觉到被拍过的地方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起来。

仗助不知道露伴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刚才的对话又被他听去了多少,他对坐在对面的康一做了个“你小子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他在这里”的表情,康一则是用苦笑表示自己也是无奈。

“那么,今天就让成熟的仗助来请我喝杯咖啡怎么样,我想这点钱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可以的吧仗助?”

从露伴说的话中听不到半点征询许可的意思,在得到回答之前他就将挎在肩上的素描本取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康一的旁边。

又来了,那一言不合就开始胡搅蛮缠的模式让仗助头疼,露伴是看不见康一正在为难吗,搞不懂他为什偏偏就对自己这么不依不饶的。

“露伴···咖啡可以请你,但在那之前——”

“我拒绝。”

“人家还没说完话呢!”

“不用说也知道,反正也就是你那无聊的烦恼,我可没空听一个思春期的小鬼讲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

“露伴老师!不是说好了以后会和平相处的么!”

“可是康一,刚才在背后议论别人的不就是这位仗助同学吗?”

康一被这句尖锐的反问驳的哑口无言,的确就像露伴指出的那样,虽然也是事出有因,但毕竟被抓了个现行。

这场较量之中露伴已经占据了先机,他现在大摇大摆地坐在椅子上,心情也有转好的趋势,因为长期作画而布上茧的手指轻快地在菜单上飞过,熟练地翻到了介绍各色咖啡的那一页。

他像极了一个孩子,蛮横的山大王,只是挫伤对手锐气这一点点的小事都能让露伴开心,这是看着这样的漫画家时诞生在仗助心底的真实感受。

不过这边已经没了那个兴致,也不再接茬去应付对方的挑衅。比起露伴说的那些毫无道理的妄言,还有其它更为牵涉精力的事——

有什么东西在无声无息中流进了时间的缝隙,隐没在黑暗的虚空中。无从判断是搞丢了还是消失了,只有空落落的感觉留在了身体里,在胸前,也在大脑里。空出的那一块地方成了一个空洞,各式各样的东西统统被丢了进来,但是它们无法停留而是一直坠落了下去,落进了无边无际的宇宙。

空出来的那一部分让仗助为之困扰,他没法不去在意,因为在他的内部——名为东方仗助的存在已经不再完整,腾空般的眩晕如潮水一样将他吞噬。

就算他的疯狂钻石开启了修复自己的技能,仗助也不敢肯定他就有十足的把握来解决这件事。

可以确定的只有一个,东方仗助丢失了某样东西,那东西应该是组成原本的仗助的一部分,而至于那是什么,是被偷了还是自己弄丢了等具体事项···一无所知。

 

“原来如此,就是说你在无意识中搞丢了自己的一段记忆是吧。”

“还没确定就是记忆呢,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是根据你的描述来判断的,你说的就好像自己的某段记忆不见了一样。”

漫画家在浓缩咖啡里加了方糖,就目前而言他没有想要碰一同送上来的牛奶的意思,仗助的不信任让他的眉毛不悦地向上挑起来。

他知道仗助在怀疑什么,也认为这份怀疑合情合理,毕竟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天堂之门可以轻易地篡改人类的记忆,那些封存在精密的私人图书馆里的收藏在他的能力面前只能乖乖敞开书页,任自己调查。

“要我用天堂之门帮你看看么,不过我可不确定会不会在上面再填上什么东西哦,比如说‘立刻剪掉自己的头发’之类的?”

“啊?你说什么——?”

没人有能力压制住这座随时有爆发危险的火山,康一用手肘轻轻捅了一下装模作样的漫画家。

“算了,随你怎么说去吧···你说你很忙,我也是一样,也不想陪你吵架。”仗助起身,露伴的那杯咖啡他已经提前付过钱了,当真是自己请的客,权当是对说露伴坏话的谢罪,“那我就先走了康一,明天学校见吧。”

“那我也——”

康一也慌慌张张地正欲起身,就在椅子已经从屁股上离开而脚下还不是那么稳当的那几秒钟——

 

和被秋风扫下的落叶卷起的风暴颇为相似的一幕,翻卷的书页在橙色的天空下扑打着羽翼,哗啦啦——发出清脆,轻叩心脏的声响。

那场风暴的中心就是整要转身离开的仗助。

天堂之门——康一看过无数次它开启的模样,惭愧地说第一次就是作用在自己身上,那个时候他就认识到了这个替身的强大。

现在它的速度似乎更快了,康一并没有看到露伴的动作,也没听到什么声音。

“露伴老师!”

康一急忙叫住了已经走上前查看的露伴,不知道是不是太专心还是假装没听到,露伴并不回答,只是捧着失去了意识的仗助的脸仔细凝视被变成了油墨的那部分记忆。

期间只有轻轻翻过书页时发出的声响。

多长时间之后,是一两分钟还是十分钟、二十分钟···露伴放开了那堆记忆的古卷,刷拉拉,一切又恢复了原状。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他们只是继续着分别的前奏。

怎么了?仗助茫然地呆立在原地,眨着刚从梦里醒来的眼睛,看向唯一和此情此景如此悖逆的那个人,和自己还有康一的反应都不同的,悠哉地坐在那儿喝咖啡的人。

“放心吧,你的记忆里没什么奇怪的信息,应该不是中了奇怪的替身攻击。”露伴说。

“你帮我看了吗···露伴。”

“随便看了你的记忆真是不好意思啊。”露伴冷哼了一声,“谁让我是任性的小鬼呢。”

康一看上去也松了一口气,不是替身攻击的话就太好了,他安抚着自己的胸口,同时也跟露伴道了谢。

得到了赏识之人的感谢的露伴这下子便完全不再搭理仗助了,本来说出要走的人就是仗助自己,也确实没什么再聊下去的必要,他只要转身离开就可以了。自己的好友和漫画家在对面聊得很开心,不吭一声暗暗离去的这方倒是有种灰溜溜的挫败感,仗助一下子乱了阵脚,没想到那个露伴还有这一招。

“那个啊,露伴···”

“干嘛?”注意力全扑在康一身上的某人显然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想着至少道个谢,说句谢谢并不难,即使对方是讨厌的人,但既然帮了自己就要表达相应的谢意,东方家的教育方针一向如此。

“谢——”

对方闻言把视线转了过来,对准了正要低头道谢的少年。

——仗助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句道谢卡在了嗓子里,和他抢夺着氧气,仗助知道这不是替身攻击,是心理作用的效果,有某种情感活跃了起来,它就在那个巨大的空洞的底部,可能是被掏空之前不小心遗漏在那里的。

它一直躲在那里睡着,就在刚才它打了个呵欠,只不过尚未完全醒来。

 

仗助他,没法对这个人···对岸边露伴说出谢谢。

 

(2)

 

仗助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变,这不明所以的丧失感开始厌烦了,这不需要多少时日,因为除了那有些空荡的心底以外他的日常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高中生还是原来的那个高中生,每天只要和朋友们一起插科打诨就可以愉快地度过每一天,偶尔用替身的能力耍些小聪明,而那也只是为了赚些零花钱,没有任何人会蒙受真正的损失。

他开始不再去在意那身体里的那个空洞,只要不去想不去过分注意,人类就可以靠麻痹自己的精神力来遗忘那些他们不想面对的或者不敢面对的,没必要为自己增添麻烦,年轻人应该好好享受青春才对。

比如——谈场恋爱。

“哦哦哦哦——!仗助你真是太气人了!比我刚知道由花子喜欢康一那会儿还气人,为什么那么多女生喜欢你啊!”

亿泰也还是没习惯仗助那天生会吸引异性的荷尔蒙,我们可以把这归结为乔斯达一族的血脉,那位浑身都散发着贵族孤高气质的承太郎先生也是一样,和他站在一起时就连仗助也被那强大的气场完全掩盖了味道。

“我也不太喜欢这样,有时候还真是挺麻烦的。”

“你这胜利者的嘴脸真是看够了···”

说着就又有人凑了上来,两个隔壁班的女生,只是面熟的程度,其中一个唯唯诺诺,两只手背在身后像是藏了什么东西,另一个人就像是故意演出来的一样是和前者截然相反的开朗,她的笑容直视着仗助,热情又多情。

不难猜接下来的剧情,对仗助来说已是轻车熟路。果然,接着就从那个害羞得就连头也不敢抬的女生手上收到了手工曲奇,仗助很开心的道了谢,女孩子和曲奇——相当搭调的组合,都散发着好闻的味道,即使口感不同也是十分相近的存在,甜美、可口,让很多的人为之沉沦。

女孩在送完曲奇后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仗助也是这么以为的,可她却在下一秒就拉着陪同的朋友用光速离开了现场。

“是不是我在这里碍事了?” 亿泰总是后知后觉,直到看不到人影了他才醒悟了一般喃喃地问仗助。

“人都已经走了说这个也晚了。”

也是,亿泰点点头,刚才的事也就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回去的时候两个人去了趟便利店,亿泰捧着包子出来的时候看到仗助蹲在一边拆起了刚收到的曲奇。

和外表及性格不符,亿泰意外的是个甜食派,仗助问他要不要一起吃并告诉他不用介意的时候他开始还犹豫了一下,觉得吃别人用来表达爱意的礼物不太合适,不过当他看到仗助动作的频率越来越快并吃的津津有味的时候还是厚着脸拿了一块。

味道着实不错,甚至比某些小家店铺做的曲奇还要好吃。

“你就没想过和谁交往吗,我们都快三年级了,受欢迎的程度也就局限在学生时代了吧。”

关于这点是亿泰一直都不太能理解的,他知道自己也好仗助也好都是忠实于欲望的那类也都希望受到追捧,虽然没到喷上那种程度···可是仗助却从来没接受过任何一个人的表白,被他甩过的人中甚至有称得上是校花一级的人物。

“我觉得那女孩长得是挺可爱的。”

“是挺可爱的,比由花子要可爱多了。”

“那要是她告白了你会答应吗?”

“不会吧,我根本不可能接受的啊,因为我早就——”

话刚冲出口,甚至连脚步都没站稳就来了个急刹车。

早就什么?亿泰咬着肉包子嘴里嘟嘟囔囔的,只发出了几个含混的音节。被包子塞得满满的脸颊像仓鼠一样鼓鼓的。

“早就···那什么···了···”

“什么了?”

这下仗助则是怎么都不肯再开口了,无论亿泰怎么催促他也只是一个劲儿地吃着那些曲奇,直到袋子里变得空空如也。

纸袋子上残留着曲奇饼干的香气和清甜,但那无法帮它逃脱被揉成一团垃圾再丢到垃圾桶里的命运。仗助从远处走回来的时候发现原来朋友并不只是买了包子,还有一本杂志,一本足足有广辞苑那么厚的漫画周刊。

“你还买了漫画?以前没见过你看这个。”

“啊,那是我要结账的时候偶然看到的。”亿泰把漫画扔给了仗助,示意他看看封面。

在看到彩色卷纸的瞬间就明白了,给这本书的封面作画的漫画家是谁,杂志上已经用巨大到夸张的字体标出了作者的名字和相关的访谈预告,即使从来不看漫画的仗助也能从封面的画作里感受到直观的凌厉。只由红黑粉三色就征服了全部版面,这是一幅有生命的画,它有自己的灵魂,直视它的时候就如同面对天堂之门,可以感受到同等程度的震撼与紧张。

岸边露伴是不愧于他名声的最杰出的漫画家。

“你有看过那家伙的漫画吗?”

亿泰摇摇头,算是回答。

“我也是,不过康一是他的铁杆粉丝啊。”

越过漫画的内容直奔刊登在后面的作者访谈,不是对露伴有兴趣,只是单纯想看看这个人在工作上是不是也是一样的那么口不遮拦,顺带着挖出爆料时的幸灾乐祸。

出乎意料,倒也是意料之中,一开始就是觉得两种都极有可能,露伴对工作的态度可谓是一心一意,访谈内容和读者提问的回复都是中规中矩,偶尔也有言辞尖锐的时候,不过大多都还是一本正经。仗助猜这可能都是编辑的功劳,想想看当露伴的编辑是要有多强的心理素质吧。

“没什么大不了的内容嘛,我还以为他会说出些更厉害的话呢。”中途亿泰也把脑袋凑了过来,他关注的点和仗助一样,都想看看露伴那不为他们所知的公众脸孔。

“那样的东西是不可能登上杂志的。”

“你看这个,仗助。有个读者说,‘老师的作品风格和以往比有些变了,节奏起伏很大,常常会有一种揪心或是提着一口气的感觉’。哎,有这种感觉吗?”

“我们都没看过漫画怎么知道。”

更在意的是露伴的回答,漫画家被人指出风格的变化,这就说明必须要承认有什么因素影响了作者的本质导致了这样的变化,会让岸边露伴受到影响并发生了如此改变的因素——这正是所有人都好奇的。就连仗助也是一样。

往下看下去,结果却令人失望,露伴只是说了些模棱两可的套话,从这上面写的内容来看他似乎把变化的原因归结于搬来了杜王町这件事,说是杜王町带给了他丰富的素材和灵感。

“感觉···没什么爆料呢。”

“不过岸边露伴还真的是挺有名的。”

仗助合上杂志把它塞到同伴的怀里,他对这本书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

普通,完完全全的普通,让人想不到这是那个在他们面前总是不可一世的高傲姿态的岸边露伴。

“你都不想看一眼漫画吗?”

“不了,我从以前起就对漫画不太感冒,主要是那玩儿意的阅读方式太复杂了,总是看不太懂。”

——而且,我应该是讨厌露伴的,讨厌露伴和他的一切。


这句话不是对着亿泰说的。

听到的人只有仗助自己。

 

(3)

 

契机永远都埋伏在身边,一开始就在那里,只是从来没有人去关注过。

 

东方朋子得了感冒,一开始这只不过是个随处可见的小病,可是这位要强的女性硬是撑着不肯吃药,刚好又撞上了期中考,一个无论是学生还是教师都焦头烂额的时期,结果在反反复复折腾了一周后她还是倒下了。

仗助替她向学校请了假,他本想也替自己一块儿请了,可是朋子坚决不同意,发着烧躺在床上的朋子缺少了平日的霸气和母亲的威严,不过她依然对自己的儿子有着莫大的影响力。

结果就是仗助看着她吃过药睡下后又拎起书包乖乖去了学校。

不过仗助还是翘掉了下午的课,家里有个病号在他怎么可能还在这里心安理得的上课,一上午他桌上的课本一直都是第一节课的数学书,压根儿就没换过。

仗助对发烧有着强烈的抵触,埋在幼年时期的记忆种子发了芽,接近死亡的体验根深蒂固,对发型的执着也是那次体验的后遗症之一。

回到家时朋子依旧在发烧,热度比早上那会儿要低但还是有轻微的低烧,吃药还是有效果的,仗助忍不住抱怨,早点吃药不就好了,偏偏要折腾到能量耗尽一动不动才算罢休。

第二天的周六,平时的话一般会睡到10点多,不过这次不能再赖床了,仗助还要去看看朋子的情况,真希望她已经没事了。可喜可贺,体温计上的数字停在了一个让人满意的数值上,长长地送出一口气后仗助觉得肚子饿了,他要去给自己搞点吃的,做个早饭。

 

被面包从烤面包机中弹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干净利落,啪嚓一声,那个时候仗助正在往煎锅里放培根,一回头发现自家老妈倚在门框上冲自己发笑。

“你可以回去躺着,等早饭做好了我会给你端过去。”

朋子谢绝了儿子难得的体贴,她明确了自己不想再喝粥并要求仗助待会儿再做一份一样的培根煎蛋,儿子立刻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他说病人就应该有个病人的样子喝粥就好了,最后还是没抗的住母亲的打压又去冰箱拿了份同样的材料。

但是仗助是绝不可能让朋子喝咖啡的了,他热了杯牛奶,把它和煎好的培根蛋一起端了过去。

“你这不是也会做饭的嘛。”朋子对着盘子评价道,煎蛋和培根的香味混在一起充满了整个周六的早晨。

“只是煎个东西而已又没什么难的,连调味都不用,你把你儿子想得是有多没用。”

“不过啊仗助,这煎蛋为什么是半熟的?”

“嗯?咱家不一直都吃半熟的吗?”

“我可是一直都有把蛋黄做到全熟的哦,蛋清完全固定后加点水盖上盖子焖一会儿就好了,那种状态下的鸡蛋是很容易熟透的。”

仗助一言不发地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他盯着盘子里的鸡蛋,橙色的小太阳对着他招呼,早上好,仗助没回。

“你一定是记错了,还是说你其实是喜欢半熟的?”

半熟也好全熟也好,仗助本身没有什么偏好,他只会说各有各的特色。做成了半熟的只是因为他记得朋子说过鸡蛋要吃就得是半熟的,不然宁可不吃,真是奇怪,本人已经当着自己的面否定了这段模糊的记忆,那么果然就是自己搞错了。

某块微小的碎片混入了记忆的书库中。

“不过这样一来好歹不用担心我不在的时候你会饿死了。”朋子心情很好地啜着牛奶,“仗助你也已经长大了,你和那个人很像所以在学校应该还蛮受欢迎的吧,我也一直以为你会交一两个女朋友的,不过发现好像并不是这样呢,喜欢的人至少应该是有的吧。”

“啊···嗯······”

“你早晚要交女朋友的,然后结婚、生子,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我一直因为没办法让你体会到父爱而愧疚,所以我会更努力,为了你,仗助,为了让你不会因为没有父亲而自卑,我希望你能挺胸抬头地活下去,也想证明我一个人也能让这个孩子得到幸福。”

朋子用淡淡的语气诉说,在这充满了忏悔室气氛的餐桌上,女人把所有的错都揽了下来,她在诉说着自己的希冀的同时也在对内心进行呵责。

“仗助,我只是希望将来能有一个人代替我站在低的身边,先不说会不会做早饭,至少那不会让你感到孤独。你会在未来体会到成长过程中没有得到的亲情,像个普通人那样得到普通的幸福。”

要在我还活着的时候让我看到那样的场面啊,这样我就可以放心了。

朋子说着拿起刀叉对着正中间那圆圆的把心刺了下去,黄色的浓稠液体顷刻间决堤而下,淹没了白色的云朵。

 

空白突然就变成了一片狼藉。

 

(4)

 

“这是最后一次,像这样拥抱你,同时也是我最后一次接受你的拥抱吧。”

“果然我还是讨厌你,讨厌死了,真是看到你就反胃,真的求你赶快从我面前消失吧。”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告诉你了,我真的没有功夫和你这种小鬼瞎耗。”

“再见,仗助——”

 

那句再见是永别的意思。

 

流落在虚无之中的碎片是最后的提示。

 

(5)

 

落在镜头里的,被抓住了影子囚禁在白色的相纸上,终究还是无法按照想象的那般乖乖留下化作永恒。记忆总是这般任性,无论你怎么想方设法挽留也还是会上了它的当,一个转身便从身边溜走。

他拥有一个相当便利的能力,但这又是第几次让他深感自己的无力,他可以带着阅读一本读物的心情去偷窥他人的记忆,却不能来解读自己。

露伴努了努嘴把相机从眼前撤了开来,太阳的光线立刻灌满了缝隙,明晃晃的光让他不禁眯起了眼。

他来到位于街边的那家咖啡厅,与大部分只在午后营业的咖啡厅不同,坐落在拐角的这家店铺在早上六点就挂上了营业的牌子,在茂密的梧桐树的遮挡下这里有着一种在别处难以寻到的静谧,是个犹如秘密基地一般的好地方。

对着菜单研究了一通便也知道这家店推出了特色早餐服务,也难怪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营业了。拿着菜单翻翻找找,实际上并没什么特别的讲究,只要能吃就行了,况且漫画家通常是没有吃早餐的习惯的,只是偶尔心血来潮又刚好结束了工作,自在得悠闲才会去接触一下相对陌生的早餐文化,下了单的现在则是又摆弄起了挂在颈上的相机。

把镜头对准虚空,调节焦距,漫无目的——取材已经结束,露伴虽然是漫画家却少了一些感性,他靠的多半是直觉以及天生的才华,热情则是让这些材料充分燃烧,蔓延成熊熊大火的助力,他不会像文艺工作者那样举着相机捕捉一个个心动的瞬间,他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工作。

他把拍下来的照片收在不同的相册里,他还细致地将它们分门别类,为了以后自己找起来更便利些。其中有一个相册是专门用来存放和替身使者相关的人的,广濑康一他们自然是这里出场率最高的常客。虽然露伴本来想给康一专门做一个个人相册,但一想若是被谁知道了会有些难以启齿,想法就也不了了之了。

“为什么那个臭小鬼的上镜率那么高啊。”

曾在翻看相册的时候注意到了一个不太和谐的存在,能让露伴一看到就皱眉咂舌的程度。东方仗助,那个高中生和他波长不搭,两个人就好比冰与火,是完全相悖的存在。

露伴曾多次当着少年的面数落他的各种缺点,不积丝毫口德把对方批的一文不值,正值青春年少血气方刚的高中生也从不示弱,见面就展开口水战是他们的固定模式。

没办法让露伴释怀的是,手里的相册几乎到处都有仗助的影子,他不可能故意去拍一个总是能让自己心情不好的人,可是每张照片里都能看到那十分扎眼的飞机头。有的似乎是恰巧路过,作为背景里的路人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剪影;有的则是在跟踪康一的时候正好仗助也在场,高中生们嬉闹着半是强迫“摄影师”为他们来一张合照;还有当他想拍乔瑟夫的时候,这小子也依旧在那里。

“阴魂不散的小鬼。”露伴如此评价。

说这话的时候,只有露伴自己知道,他的嘴角其实是在上扬着的。

和日常嘲讽式的笑容不同,平静如水的温柔是只为了某人而展露的真心,若是不久前的某人可能会在看到这样的表情后失礼地在耳边大嚷,说些像是“呜哇露伴你是不是病了,我看一定是赶稿太累了,要不就是画漫画画到疯了。”之类的话,完全不会看气氛。

当然,这是在不久前,现在则依旧是大家熟知的漫画家和高中生,岸边露伴和东方仗助,水火不容的两个人。

 

仿佛可以说“那段”时光——连带着记忆与心脏的悸动一起被永远地定格在了某个相框中。

 

——

 

仗助找到自己是昨天晚上的事,咚咚咚,房门被一阵猛敲,露伴没好气地开了门,想着一定要让天堂之门把这个没常识的深夜造访者“吃个干干净净”,他甚至摆好了架势,不过那一切都在撞上来的飞机头面前又无声无息地退了回去。

想要关门的念头和障碍几乎是同时出手,那一瞬间露伴差点就关上了门,不过疯狂钻石更快,他的手刚碰到门框上时就看见那条粉红色的手臂伸了进来。

只是扫过少年的脸就明白了七分,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拜访的理由以及他出现在这里之后的发展。

不是靠着漫画家的想象和推理,而是岸边露伴个人的经验和直觉。

露伴可以肯定的是他知道仗助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求证”和“确认”,而并非“讨伐”。

只要自己不承认,仗助就拿他一点办法没有,而他也有完全的自信可以完美地糊弄一个纯情高中生。

仗助垂着头站在门口,他的思维看起来一片混乱,也只是凭着一时的冲动就跑到了这离家并不近的地方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露伴,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

前言不搭后语,没有逻辑可循的句子从仗助的口中一个连着一个蹦了出来,这是很少见的场景,如果是平常的仗助是不会对露伴做出这样的表情的。

——隐忍着痛苦的表情,好像就快要哭出来一样。

那是在迷路的孩子的脸上会看到的表情。

这下子就变成自己是在欺负他了。

那张受害者的脸光是看着就让早已灭却的火焰再次猛烈地窜了起来。

“自己搞丢的东西是打算怪在我的头上?你在怀疑是我篡改了你的记忆吧。”

他让自己的指尖落在衣襟大开的前胸上,隔着薄薄的衣物能感受到胸膛下鼓动的韵律和不断上升的温度。仗助的心跳在被露伴触碰到的瞬间便乱了阵脚,像是溺水的孩子,无助的乱扑腾一阵。

“距离我替你检查后已经过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你应该是什么事都没有吧,不然你早就来找我了,那么为什么你又在今天的这个时间突然就冲到我这里来呢,仗助,是你自己想起了什么还是根本就信不过我?”

这是一个在沉默不语的孩子面前用尽全力虚张声势的大人,露伴不想让仗助看出自己正在动摇的事实。

他伸出去的手也是,从结实的胸膛上一路下滑,最后无力地坠落在身侧。

他和少年向来就无话可说,在失去了他们之间共同的秘密后的如今更是疲惫得连嘴都张不开。

我也许并不是讨厌你,最后仗助这么对他说。

漫画家轻笑一声,关上了门。

 

——

 

早餐端上来了,是菜单上最便宜实惠的培根煎蛋和法式吐司套餐,外焦里嫩的金黄色吐司散发着肉桂和枫糖的甘美,太阳蛋静悄悄地卧在两片培根之间,橙色的蛋黄正如其名闪烁着朝阳柔和的色彩。

银色的刀具戳中“太阳”的红心,一瞬间浓稠的液体便涌了出来,沿着承载着自身的白色“云朵”缓缓流动。

——蛋黄破裂的那一刻很有趣,我喜欢。

他曾和某个小自己几岁的少年这么说,那是发生在对方把他的鸡蛋煎成了全熟后的一场对话,那个清早的他们围绕着早饭和鸡蛋应该做成几分熟而展开争论,而他也顺便知道了东方家习惯将鸡蛋做成全熟的这样一条信息。

用法式吐司沾着流淌在盘子各处的蛋液送到嘴里,咀嚼了几下就囫囵地下了肚。

“好吃。”他老实地献上赞美。

不过还是“那家伙”做的法式吐司更甜一些。

是因为加入了小雪山般的砂糖吗?

还是因为你偷偷加入了其他什么···

 

(6)

 

看过一次后就会忍不住想要看第二次,第三次,即使有着“工作需要”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也还是没法掩盖对力量过分依赖的事实,盘旋在身边的卷集和文字把他带入一个个不同的世界——用最真实的人生书写的秘密庭院。

曾经和仗助约定过绝不会随便偷窥他的记忆,大人就要有个担当,怎么能随便打破约定。

但是那一天恋人的样子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在露伴的眼里一直都是没心没肺的高中生却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让他反胃的忧郁在那张俊俏的脸上挥之不去。

“仗助,过来——”

他坐在工作室的椅子上,对着恋人张开手臂,待对方接近伸出手主动地攀上厚实的肩,用自己的唇轻轻磨蹭着对方,能感受到一丝不安的颤抖,不知道是不是对方的紧张也传染给了自己,他揣着自己的心思悄悄睁开了眼,在星海闯入自己的世界里时他开启了那扇门。

恋人的脸变成了书,他用从没有过的轻柔小心翼翼地捧着,担心轻微的颤动都会在那些轻薄的书页上留下伤痕。

只不过翻了寥寥几页,原本露伴就没想过多深入,比起在化成字符的数据之海中搜罗提示,他更想在交往的过程中慢慢了解仗助的一切。没过多长时间他便合上书的封面,少年英俊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

仗助依旧沉浸在几分钟前露伴难得主动的吻中,他丧失的这几分钟让他以为他们才刚从缠绵中分开。

“露伴?”

露伴从下方抱住了他。

这是时间最长的一次,比起他们交往后任何一次拥抱的时间都要长。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漫画家的心思,少年没能看穿。

 

他知道恋人没法和自己一样,冷酷无情地为了追求的东西舍弃一切,就像他——为了漫画放弃了他本应享受的优越生活,也比任何同龄人都要早地了解社会的黑暗,孤身一人奋斗才取得了今天的成就。

岸边露伴的身边只拥有自己的梦,手里的笔和诞生时间并不长的天堂之门。面对这个毅然舍弃一切的男人,只有它们永远不会背叛他。

但是仗助还是个孩子,虽然从体格和面对吉良吉影时他展现出的过人表现来看仗助甚至超越了某些成年人,但在露伴的眼里东方仗助还只是个无忧无虑的高中生。

但现在那个单纯的仗助正在被一件事深深困扰着,那个原因就是自己,和自己的交往让开朗的少年夜以继日地思考,神色也大不如从前那般奕奕。

露伴把交往的事想得太简单了,他们两人都是,直到如今他才开始懊悔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想到仗助——那个呆子,那个滥好人,那个善良的会舍身救讨厌的对头的傻大个,他忘了他不可能是丢下东方朋子不顾的那类人。

那位坚强美丽的女性,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让自己的儿子幸福,12年前的那个暴风雪夜她拼死救回了这个孩子,只身一人,连带着乔瑟夫.乔斯达的份一起努力着。

朋子比任何人都要在乎仗助,露伴想也许就连自己的这份感情也无法超越她,她想要的是自己的儿子在正常的轨道上前行,获得普通的幸福。

 

——这正和他们现在的生活完全相反。

 

 “我岸边露伴好歹也是个漫画界的大人物,和你这样的小鬼交往的事一旦被媒体知道了不知道会对我的职业生涯造成什么样的冲击,而且到时候你也脱不了干系,自然会被卷进麻烦之中,比你的脑子能想到的所有麻烦还要麻烦···还有,东方朋子,你的母亲,你得知道她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仗助。”

“你必须对自己的任性负责,不要让它毁了你的生活。”

和仗助谈起这些和今后的打算时少年的脸上是一片异常的平静,超出了预想之外的镇定让露伴最后的游刃有余崩溃于无形,他强忍着摁住握着钢笔的右手,不去看坐在对面的仗助。

“那么今天就是最后了。”仗助的声音还是那么平和,温柔的像是在抚摸自己,“虽然时间不长但还是谢谢你了,露伴。”

少年开玩笑地笑着说,到了最后我们的关系还是那么紧张啊,都怪老师你太不温柔了。

“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老师。”

露伴下意识地就说出了拒绝。

“别这样啦,这样我真的会很为难的。”

这次他没有说话,而是做出姑且听听看的态度。

“老师你能不能不要用替身能力让我忘记我们曾经交往的事呢,啊啊,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啦真的!相信我啊。怎么说,只是这样不是太不公平了吗,为了不让我难受而抹去我的记忆,但是我知道你是绝对不会对自己这么做的。”

露伴,你是不可能让自己忘记的。

他喜欢的人在他的面前这么告诉他。

 

“知道了,我不会用天堂之门让你忘记这件事。”

 

这是一个虚伪的约定,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去遵守。

结束最后的拥抱后,露伴在仗助惊讶的注视下使用了替身。

“已经答应过你不会写上让你忘记的指令了。”

获得胜利的终究还是狡猾的大人。

轻轻松松地撕下写着东方仗助恋心的书页,没必要全部撕下来,因为露伴发现那数量实在太多了,翻不到尽头,如果全部取下的话绝对会让仗助察觉,那么只要采取最高效的方法就好。

4克左右的重量盛在手心,却让他感受到了无边际的沉重。

 

——4克,一段恋情萌芽的瞬间。

 

少年清醒后有些发蒙,我这是在干什么?露伴这是你家?他睡眼惺忪地问悠闲地喝着红茶的房子主人。

“奇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是你睡太久的缘故么?”

“我怎么会在这里的?该不会!你该不会是诱拐了我吧!”

“诱拐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好像是没什么好处,仗助碎碎念道,他依旧无法接受醒来时居然是在露伴家这件事。

“闭上你的嘴,先把早饭吃了。”

墙壁上的时钟指向10这个数字,早已过了早饭的时间,要说的话可以用brunchtime这个词。尽管有些不情愿仗助却还是在桌边坐了下来,是正对着漫画家的方向,面前的盘子里装着的是传统的欧式简餐。

那是半熟的培根煎蛋。

已经完完全全冷掉了。

 

 

END





后记:虽然晚了一天,但还是把这篇文送给自己,以及看到最后的你。

(ps:就算被取走了那个瞬间,但少年总有一天还是会和你告白的啊老师。


2016/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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